怀念小火盆儿
2015-01-17 11:50:14| 分类：
苔痕集【散文随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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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东北，一到冬天，家家炕上都放着一个小火盆儿，或是生铁铸的，或是黄泥塑的，里面盛满做饭剩下的红火炭儿。
东北的冬天，很冷，放在窗台上的水第二天早晨会冻成冰；屋里的酸菜缸挂满冰碴，要吃酸菜，要拿菜刀把冰碴砍开，再把酸菜拽出来；人在室内也会觉得冻手冻脚，于是火盆儿就成了人人愿意亲近的物件儿，或是把手笼在上面烤烤搓搓，或是把脚拢在侧面烙烙焐焐；来客人了，先生起一盆火，让客人把身子烤暖，客人立刻感到了主人的热情。
记得小时候，明明已经醒了，却懒得出被窝，把被子裹得紧紧的，维护着被窝里仅存的一点热气。父亲就要喊了：“太阳都上窗户了，还不起来！来个人儿你不嫌磕碜？”知道挺不过去，但还是赖着，不是因为懒，而是实在怕衣服砭人肌骨的凉。这时母亲就从被子上把我的衣服揭起来，拿到火盆儿边去烘烤，烤热后就催促：“快起来穿上，一会儿又该凉了。”于是翻身起来，母亲把烤热的棉袄披在我身上，热乎乎地，很舒服。
印象最深的是围着火盆儿烧棒花儿（苞米粒儿）。吃完晚饭，在外面和伙伴儿玩儿了一会儿回家了，一点睡意还没有，于是就从柜子里抓出两把苞米，大姐、二姐、三妹和我就围在火盆边烧起来。大姐用火笼筷子在火盆儿里慢慢拨弄着，突然一声爆响，几个苞米粒儿同时炸开，崩起了一片灰火，我们就赶紧往外夹爆米花，放在火盆儿沿儿，然后一个个扔进嘴里，有滋有味儿地嚼吃。这时母亲说：“这么香不臭味儿（糊巴味儿）呢，烧着啥了吧。”我们赶紧挪开，在火盆儿遍寻找。“哎呀，被子着了！”我们一看，那床花格被子有两处冒着火星子，赶紧用脚踩，吐吐沫沏，舞叉老一会儿才弄灭。后来母亲用花布把烧出的窟窿补上了。
火盆儿还有一个大用，就是用来烧烤食物。孩子从外面跑进来，“妈，我饿了！”母亲就拿来两个豆包埋进火盆儿里，过一会儿扒出来，用笤帚扫去外面的灰，递给孩子，孩子就大口大口地下肚了。如果赶上家里有剩下的饺子，母亲就把火支子腾在盆沿儿，把饺子一个个摆在上面，不一会就烤出了黄亮亮的痂，还滋滋地冒油呢。还有那干豆腐，把整张打开，铺在火支上一烤，立刻鼓起一个个大包，吃起来又香又劲道。冬天，几个舅舅赶集来了，有时有时连饭桌都不放，就把酒壶和菜放在火盆儿里，把豆包放在火支子上，围着火盆儿吃喝起来。记得那时吃完早饭去四叔家，就看到两个孩子在炕头的小桌子上吃，四叔和四婶则挨着桌子坐在火盆儿边。他家有一个半圆形的小弯桌，那弯曲度正好和火盆沿儿吻合，他们把菜坐在火盆里，边上的火支子上烤着豆包，火盆里的菜咕嘟咕嘟地冒着泡，火支子上的豆包烤得干愣愣黄亮亮的。这很让我羡慕——我家要是也有这么一个小弯桌该多美啊！
我们老家那块儿是缺少柴火的地方，没有硬柴火，是扒不出好火炭儿的，秸秆之类的火炭儿时间不长就成了灰。只有临近过年的时候，才会花钱买一些劈柴、干梢子，有时还买些木炭——吃火锅没有木炭不成啊。那时，火盆儿才真正红火起来。那木炭真好，黑漆漆的，生着之后红堂堂，还不时地噼啪爆两声。炭火的温度很高，半个屋子都被烘得暖起来。要吃饺子了，先把调好的肉馅儿盛在搪瓷盔儿里，坐进火盆里煨着，不一会儿就热了，咕嘟咕嘟冒着小泡，整个屋里都弥满了饺子馅儿的香味儿。
很多年没有见过火盆儿了。城里不烧柴火，自然没有火炭儿，又有暖气，自然用不着靠火盆儿取暖。可就是农村，也很少使用火盆儿了，怕烟熏黑了屋子，怕灰落在炕上。卫生是卫生了，但却少了很多热乎劲儿和很多乐趣 。我还是怀念炕上摆着火盆儿的日子——“绿蚁新醅酒，红泥小火炉”，围着小火盆儿，烫上一壶酒，嗞儿喽嗞儿喽地喝两盅，也是蛮有诗意的享受呢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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